2010 / 7 / 7 〈三〉
叡淇明明就說訓練員不會罵人的......可是我一直被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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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兩點左右去麥當勞那邊報到，沒有再坐過站。
我一進去，櫃檯的那位戴眼鏡的大姐立刻說道：「歡迎光臨～」
她笑瞇瞇的，「需要什麼嗎？」
「我是今天來報到的新人。」我的手抓著肩上包包的帶子。
然後那位大姐就請來一個穿粉紅色衣服的，也是女生，很豐滿，講直接一點，是個胖子，沒有戴眼鏡。
她也是笑瞇瞇的，「請問妳有什麼問題嗎？」那笑容之親切呀，說明待客之道有多重要。
「我是今天來報到的新人。」
然後我就跟著她從櫃檯旁邊拐進去。
裏面挺亂的，員工休息室超級小，一張小圓桌跟幾張小椅子，還有一台小電視，當然還有置物櫃。
「他們有給妳制服了嗎？」
「還沒。」
然後這位大姐就把一扇門前的推車拉開，這推車上有好幾箱東西，看她拉的挺吃力的。
她進去，而我在門外，這門就在電視的旁邊而已，而門的對面就是員工置物櫃，一般的那種鐵櫃。
空間真的很小。
幻想破滅。
「S的沒有了，所以先給妳M的可以嗎？」
「可以。」我也沒有權利拒絕。
拿著裝在塑膠套裡的制服，我出去外面的洗手間換。
一穿上制服走出洗手間，感覺自己的身分整個就不一樣了。
那位大姐說員工置物櫃上有貼名字的不能放，有貼服務員的才可以放自己的包包，只要是空的就可以放進去了。
置物櫃的右上角有好幾個都貼上了名字。
換好制服，我從我的黑符袋裡拿出要繳交的資料給粉紅大姐。
她拿著我的體檢收據，我解釋道：「我的體檢報告沒辦法準時拿到，文婷說先交收據，至少證明我有去做體檢。」
這時大姐的旁邊有一個戴白色口罩白色帽子穿著白色圍裙的人經過，性別不詳，他也靠過來看。
大姐看著收據，「妳是去哪裡做體檢？」
性別不詳之人只看了一眼，「台大醫院。」然後就走掉了。
我更正，「台北醫學院。」
「她們沒有跟妳說要去哪一家醫院嗎？」
「沒有耶。」我有點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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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員工休息室的一張椅子上，有兩個員工也在，我記的很清楚有一個是女孩子，綁著馬尾，看起來年紀跟我差不多，正死死的盯著電視。
那時正在演天下父母心。
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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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裡面，一句話也沒有說。
有一個女生拿著一張紙走進來，穿著紅色衣服，黑色帽子，不過不同的是她不是戴著鴨舌帽，跟店裡其他員工的打扮都不一樣。
她看起來，比我大很多......的樣子。
我一看到她，心裡面就浮現「麵包超人？」的字眼。
嗯，沒錯，她也很豐滿，也是個胖子，想的沒錯，真聰明。
她拿著紙筆，微彎下腰 ，把紙就在那推車上的一堆箱子上寫。
「聰怎麼寫啊？」麵包超人。
「妳是白痴嗎？」父母心女孩。
「算了，我寫注音=ˇ=」
氣氛不錯，我認為我以後應該也可以這樣。
不過現在我認為那時的我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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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視的旁邊是一扇門，不過被推車擋住，門的旁邊也有一扇門，裡面空間也很小，有電腦跟電話跟椅子，那裡應該是位階比較高的人在使用。
文婷從裡面走出來看著我，笑笑的，「會緊張嗎？」
「不會。」我回她一個微笑。
她的笑容非常親切，叡淇跟我說過，店長私底下人很好，但在店裡面就很機車。
我很難想像文婷機車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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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麵包超人就是今天要帶我的人，她叫郁婷〈哇勒念法撞到了......〉。
雖然早就知道不是每個胖子的脾氣都很溫和，但今天郁婷讓我對這個想法有更深的體會。
我戴好帽子，把頭髮收齊，然後從帽子後面的那個洞放出來，我覺得麥當勞制服不怎麼適合我。
她要我先洗手，她先示範，我照做。
拿著兩張雙面的薯條說明書，坐在外面那個給客人用餐的小桌子上告訴我有關薯條的炸製及注意事項。
在炸薯條時不是高興放哪個油箱裡就放哪個油箱，而是有順序的，而放在薯條放配器裡的薯條只能夠放三十分鐘，炸好的薯條只能夠放七分鐘，倒鹽時記得要高於二十公分，巴拉巴拉巴拉的。
郁婷坐在我對面，指著薯條的六大敵人，「這幾個要背喔，我會考妳喔。」
我用我自己很有自信的記憶力把它給記下來。
接下來就是實際操作。
以前在點餐時，看到站在薯條站的人都用一隻手把炸籃拿起來，我都覺得那好帥，而現在實際操作，我也是想用一隻手把它拿起來。
「！」
完全沒動靜。
我一定要用兩隻手，就算用兩隻手也還有點吃力。
剛開始，都還不熟，所以郁婷都會在旁邊提醒我，薯條分配器裡的薯條沒了，她也帶我去冷凍庫那邊拿。
敎我怎麼把薯條上的鹽鏟均勻，敎我怎麼樣才可以把薯條裝好。
「裝薯條時不可以看到後面的線，如果有看到就是不合格。」郁婷裝著中薯。
當時我心裡想得不是「原來是這樣啊......」，而是「裝這麼多難怪我都吃不完」這樣。
剛開始還會誇獎我，但那只是曇花一現，南科一夢。
我在鏟薯條，很熱，我餘光的看到文婷從裡面走出來，郁婷就對著文婷說：「妳看，我們的新人越來越有樣子了！」
我很開心。
聽到櫃檯那邊要中薯，我立刻裝了一個中薯放在一旁的架子，文婷看到架子上的中薯就一整個很高興，「有中薯耶！」
我很開心。
我一直在練習裝薯條，大中小全部都有練習。
郁婷指著一包中薯，「這包裝的不錯。」
我還是很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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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練習裝薯條，那個櫃檯大姐突然問我：「妳覺得我看起來像幾歲？」
「呃......二十二......」
她先是苦笑了一下，又指著站在她旁邊的郁婷，「那她呢？」
「欸......二十......七......」
郁婷靠近我，「妳說的是一對不對？」
「不對，是七，SEVEN。」
「啊啊啊！我要去自殺！」
「......」
這樣就要自殺？拜託，這種事情我早就習慣了呢！
櫃檯大姐告訴我，其實她是十八，而郁婷是二十。
喔對了，那個櫃檯大姐她很高，至少也有一百七，頭髮是很直很長的咖啡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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挺輕鬆的，我前面有被誇獎，很開心，不過就只有這樣。
真的，你沒看錯，就只有這樣。
就下來就一直被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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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薯條叫了！」
我就趕快過去把它按掉，吃力的拿起來搖一搖再放回去。
我繼續回來練習裝薯條，把薯條搖下去，然後把鏟子抽出來。
郁婷一把搶過鏟子，「薯條都沒下去妳在抽個什麼勁啊？！」語氣變不耐煩。
我聽到薯條又叫了，把它按掉，吃力的拿起來掛好等它滴油，然後再吃力的倒過去，但因為力氣不夠的關係，炸籃有碰到油箱跟放薯條凹槽中間的那一條。
「不要碰到！」郁婷皺著眉頭。
「妳去拿一包薯條。」
「一包？」然後我就快步走去冷凍庫。門打開，是冷藏，走進去再開一扇門，才是冷凍庫，很冷，門也有點難打開，以我這種力氣......
走到薯條分配器那裡，把蓋子拿開，拆開包裝倒進去。
我再回去繼續練習裝薯條。
「看到客人來了就要炸薯條啊！」
我就拿起一籃薯條，按下......「先放下再按啦！」
我真的很想罵髒話。
薯條站有點靠近廚房，那個戴白色口罩白色帽子穿白色圍裙的性別不明之人還在，我下意識的撥開頭髮，他低聲說道：「不要摸頭髮。」
這一出聲，我才知道他是個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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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時間到了，但我也快陣亡了。
郁婷一直對我擺一種表情，就是那種我欠她錢，幾百年沒還的表情。
一直罵一直罵一直罵。
罵到後來，只要她一靠近我，我就會不由自主的想「我要被罵了」的字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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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時間只有半小時。
文婷坐在我對面，腿上放好幾張紙，手拿著筆在排班。
「我星期五只能夠到五點，因為我晚上有事情。」聽音樂會。
「好，那我六日都是幫妳排到六點。」文婷笑瞇瞇的。
「那星期四呢？」
「妳不是要補習嗎？」
「喔對厚。」
我暑假的二跟四都要補習，可是我沒有講是哪幾個禮拜的二四，這樣也好，也可以稍微休息一下。
郁婷拐進來休息室，我的背整個緊繃起來。
我要被罵了......
結果她只是拿一杯紅茶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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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半場就一直被罵了，下半場被罵的更慘。
我裝著薯條，一邊注意身後螢幕上的餐點，又得留意一旁的薯條有沒有叫。
我因為想這些事情的關係，所以郁婷經過我身後講的那一句話我沒有聽清楚，我以為是薯條叫了，放下鏟子過去看，咦......沒有薯條在炸啊......我又走回去繼續裝薯條。
她又皺著眉頭走過去，「跟妳講三份套餐還不理我！」然後拿了幾籃薯條下去炸。
「......」我真的很想罵髒話。
我裝了大中小三份薯條，我覺得裝的不錯，可是她只是看了一眼就全部把它倒回去。
「繼續練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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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薯條叫了！」好啦我耳背。
「妳每次裝薯條都裝不夠！」我才練習不到三小時能裝多好？
「鹽罐放太低了！」好啦我手殘。
「看到客人來了就要炸薯條啊！」我反應慢高興了吧。
「放錯油箱了！不要妳想放哪就放哪！」我又不是故意的。
「要自己看螢幕啊！」好啦我眼脫。
「去拿一包薯條！」妳沒有手沒有腳嗎？
「動作快點！」我真的很想罵髒話。
但說實在的，心裡面的挫折感比我想罵髒話的念頭還大。
大很多很多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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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是去鹽小薯事件。
我有聽到她說一包去鹽小薯，因為是去鹽的所以要再重新炸一籃，我走去薯條分配器那邊要再拿一籃，她又要叫我去拿一包薯條，我就只好把正要拿起的薯條放下，快步走去冷凍庫。
我吃力的拿著薯條走出來，我看到有一籃薯條在炸了，想說可能是她放的。
我沒有多想，把薯條拆開，倒入薯條分配器裡，再走回來繼續裝著薯條。
「去鹽小薯呢？」她看著我，問的很大聲。
我被她嚇到了，「呃......」
「我剛剛不是有跟妳講一包去鹽小薯嗎？！」
我知道有，那邊已經在炸一籃了，可是我真的被她的氣勢嚇到，脫口而出的反而是這句：「......有嗎......」
然後她就爆炸了，「妳是薯條站耶！妳清醒一點好不好！」
我很清醒，只是被妳罵傻了。
「我剛明明就有跟妳講一包去鹽小薯的！還講了四次！」她逕自走過去把薯條拿起來掛好等它低油，眉頭皺的很緊，裝好一包小薯後小心翼翼的拿著走到前面拿給客人。
四次？有這麼多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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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罵一直罵一直罵一直罵。
想法一，原來我做的這麼遜......
想法二，我做這麼爛可能做沒多久就會被fire了吧......
想法三，一直罵人難怪皺紋這麼多，會被我認成二十七不是沒有原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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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
郁婷對著我講：「下班了......」
這句話對我來說就好像天籟一樣。
走回休息室，打開置物櫃，去洗手間換回衣服，這才覺得我又變回我自己。
到了外面，走了一段路，看到天色還很亮，我突然有一種不踏實的感覺。
心情差到一個不行。
感覺好像快哭了......
這四個小時就好像一場惡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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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虧她，我對這一家店的第一印象很差，差到極點。
那個時候的我雖然沒有發覺，但這四個小時對我往後一兩個月的影響挺大的。
因為那一兩個月我對於上班極度反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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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整理一下情緒，對現在的我來說就是看書。
到了永春公寓，我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到花蝶去租了之前沒看完的B棟11樓跟這城市。
郁婷啊......
我真的真的沒有欠妳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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